容与看着她一点点的长起来,知道她有多聪慧。
她最开始从简单的陷阱到之后的主动出击,再自己摸清这座山所有的大型野兽和水源,特有的产物和果树,这座山对她来说简直是后花园。
但她和容与之间的关系,她从未混淆,也从未迈出过任何一步。
谨慎而不胆小,防备而不怯弱,不论是做什么,她着实都是一等一的好苗子。
与她接触得越久,容与就越满意。
容与对她抱着最航脏的祝愿和最美好的诅咒。
他希望她被人驯养,从今以后再也不必颠沛流离,经历风吹雨打,不必穷奢极侈,只求衣食不缺。
他希望她依旧自由,活得畅快肆意,哪怕死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也不会失去她独有的风华。
如果不是夏天的那一场暴雨,他们很可能一年都不会见一次。
她从不相信任何人的善意,容与曾经变化过与她同岁的小姑娘,年老的老奶奶,用更能被人接受的形象装作与她偶遇,但她每次都逃了,哪怕是他假作自己摔倒崴脚了也是一样。
他忘不了她那时的眼神。
冰冷麻木,事不关己,甚至带着憎恶的,复仇者的眼神。
她最后还是给他带来了药物,用自制的弓箭取下了箭头,绑在箭身上射到自己面前的土地上,因为过于茂盛的植被而看不到人影,她从来都不会出现。
她在六岁失去一切,一直到七岁追踪仇人,在饥荒中渡过了自己的生日,她的心愿只有一个,在自己死亡的时候能够有人掩埋,不需要墓碑不需要送葬不需要祭品,甚至不需要棺材。
她唯一想要的,就是在这个年代里,自己哪一天倒下了再也站不起来之后,能有人让自己不必暴尸荒野。
然后她遇到了,那个能满足自己心愿的人,一位看上去很慈祥的老奶奶,在被打晕,被卖给其他人当做牲畜饲养、食用之前,她一直都是那么坚信着的。
她使用的最伤人的武器,便是——温情。
所以她不相信容与,她在那之后,就再也没给过任何人让自己付出信任的机会。
这个时代太过糟糕,连人心都可以成为武器。
践踏到尘埃里再付出一点点的好,便可以让人死心塌地。
她不想变成那样。
如果不是在夏季里遇见了暴雨,她想她和容与之间的关系绝不可能再更近一步。
在雨水刚刚飘落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了不对,这样下去绝对会引发泥石流,而那个人的房子,绝对躲不过去。
他是她唯一的交易对象,放着他就这么死掉了她会很困扰,至少在短时间内,她找不到这么合心意又不会同情心泛滥的合作者了。
来不及回去找蓑衣,她看了一眼自己手上拎着还没有处理过的兔子,冒着已经遮蔽了视线的雨帘转身,在面部全非的山林一点点的走向她去过很多次的小屋。
一旦摔倒便可能迷失方向,被冲刷而出的石子挡在脚底,滑到之后是钻心的疼痛,骨骼之间仿佛加入了细碎的石子,每一步都有绵长的痛苦从脚底蔓延。
她找到那个人的时候,他还一无所觉的坐在家里看书,在暴雨中推开门扉的那一刻,她看到他几乎屏住呼吸。
如果有一种可以形容美的词加注在他身上,那大概就是奇迹。
她没有失神,只是在那一瞬间就把他的书揣到了怀里,她知道书很珍贵,但现在的时间不足以她去抢救太多书本,她只能忍痛看了那书架一眼,就拉着那个没有常识的人跑出了房子,向山上她找到的避难所走去。
身后的人没有挣扎,只是有视线投注在她的身上,目光中毫无保留的信任让她手心冒汗,好在大雨渗透了她手指的缝隙……好在她拉扯的是他的衣角……
她很快就带他走到了一处山洞,被垂落的藤蔓所遮挡,如果不是意外她也不会发现这里,这样隐秘的山洞她还找到了几处,这里只是她备用的避难所之中的一座,不算大,内里有一个拐角,里面有她堆积的稻草和柴禾,没有食物——除了她带来的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