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染红了南荒的天际。李长久拄着断裂的长剑半跪在地,胸口剧烈起伏,方才与九婴的缠斗几乎耗尽了他体内的灵气。葬神窟的边缘传来阵阵空间扭曲的嗡鸣,黑色的裂隙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兽,不断吞噬着周围的光线。
“李长久!”6嫁嫁的声音带着剑鸣般的颤音,她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隔在窟边三丈之外,先天剑体迸的莹白光华正被裂隙不断蚕食,“别硬撑了!回来!”
李长久抬头时,正望见天际掠过一道炽烈的红影。那抹朱红比晚霞更艳,比天火更烈,展开的九羽在气流中划出焦痕——是赵襄儿的后天灵九羽。她竟挣脱了南荒的结界,此刻正以空间权柄强行撕裂葬神窟的吸力。
“女皇陛下倒是稀客。”李长久扯了扯嘴角,咳出的血沫溅在剑刃上,“怎么?想亲眼看着我掉进这鬼地方,好解除你那劳什子婚约?”
赵襄儿没理会他的贫嘴,九羽扇动间,纯阳权柄化作万千火丝织成巨网,朝着李长久的方向兜来。“闭嘴!你死了,谁来陪我打那三年之约?”话音未落,火网突然剧烈震颤,葬神窟深处传来一声沉闷的咆哮,九道婴虚影在黑雾中浮现,正是被瀚池操控的九婴残魂。
“小心!”6嫁嫁的剑光如银河泻地,精准斩向最靠近李长久的一道婴。但那残魂只是虚化一闪,便已缠上李长久的脚踝,拖拽之力陡然倍增。
就在此时,朱雀虚影自赵襄儿身后升起。那并非她的九羽,而是更古老、更威严的神国之影——十二神国之主朱雀的权柄“世界”正在共鸣。李长久瞳孔骤缩,前世关于羲和与朱雀的记忆碎片如潮水涌来:“是娘娘……她在借力量给你?”
赵襄儿的丝已被天火灼成赤金,她望着李长久的眼神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恨,有怨,更多的却是不容错辨的决绝:“我母亲说,葬神窟里藏着神国牢笼的钥匙。你若死在这里,所有人都得陪着你陪葬!”
九羽齐振,焚天烈焰如瀑布倒灌,硬生生在黑雾中烧出一条通路。6嫁嫁抓住机会,长剑递至李长久手边:“握住!我拉你上来!”
李长久却在此时笑了。他没有去接剑,反而抬手拍向自己的眉心,先天灵三足金乌破体而出,与空中的朱雀虚影遥遥相对。“6老师,告诉小龄,她的同心结我收着了。”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带着一种穿透时空的笃定,“赵襄儿,记住了——三年之约,我李长久要是输了,任凭你处置。”
话音落时,他反手一剑斩向脚踝的婴残魂,借着反冲之力纵身跃向葬神窟深处。朱雀虚影出一声悲鸣,天火骤然失控,竟随他一同坠入裂隙。赵襄儿伸手去抓,指尖只触到一片灼烧的滚烫,九羽在她背后簌簌抖,第一次露出恐惧的颤栗。
6嫁嫁的剑钉在窟边的岩石上,剑身仍在嗡鸣。她望着那道消失在黑雾中的身影,突然想起李长久曾说过的话:“真正的枷锁,从来都不在身上,而在心里。”
残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时,葬神窟的裂隙缓缓闭合。6嫁嫁收回长剑,剑身上还残留着朱雀天火的温度。赵襄儿站在原地,九羽渐渐敛去光华,她低头看着掌心的焦痕,轻声道:“李长久,你最好活着爬出来。”
南荒的风卷着灰烬掠过,仿佛在应和这场未完待续的约定。而坠入黑暗的李长久并不知道,他这一跳,不仅惊动了葬神窟底沉睡的太古残魂,更让太初六神与十二神国的杀局,提前拉开了序幕。
葬神窟底没有想象中的黑暗,反而弥漫着一种介于黄昏与黎明之间的朦胧光韵。李长久坠地时并未受太重的伤,三足金乌盘旋在他头顶,金焰将周围的灰雾驱散出丈许范围。
“倒是比想象中干净。”他揉了揉麻的膝盖,刚想站起身,就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转身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素白麻衣的少年正蹲在不远处,手里把玩着半块刻有鸟纹的骨头。少年的左臂空荡荡的,伤口处覆盖着一层莹白的骨膜,竟与树白的残肢有些相似。
“你是谁?”李长久握紧了断剑,三足金乌的火焰陡然炽烈了几分。
少年抬起头,露出一张过分清秀的脸,左眼是纯粹的黑,右眼却泛着玉石般的白。“我叫骨生。”他指了指地上的骨头,“这里的主人说,等一个带金乌的人来,就把这个给他。”
那半块骨头递过来时,李长久的指尖突然传来一阵刺痛。骨头表面的鸟纹活了过来,化作一只迷你朱雀,顺着他的手臂钻进衣袖,最终落在心口的位置。刹那间,无数破碎的画面涌入脑海——荒河龙雀涅盘时的悲鸣,朱雀神国崩塌时的火光,还有叶婵宫挥剑斩向神国核心的决绝。
“娘娘……”李长久闷哼一声,额上冷汗涔涔。原来赵襄儿的母亲,那位朱雀神国之主,早就预料到他会坠入此地。
骨生歪着头看他:“主人说,朱雀权柄分了两半,一半在你心口,一半在上面那位女皇陛下的九羽里。只有你们凑在一起,才能打开‘囚神台’。”
“囚神台?”
“就是关押太初六神残魂的地方呀。”骨生拍了拍地面,“这里不是葬神窟,是神国牢笼的锁孔。”
话音刚落,大地突然震颤起来。远处的雾霭中浮现出巨大的锁链虚影,每一根都缠绕着符文,正是传说中束缚世界本源的神国枷锁。三足金乌出警惕的啼鸣,李长久注意到,那些锁链上竟沾着与他先天灵同源的金乌羽毛。
“看来不用等赵襄儿了。”他咧嘴一笑,断裂的长剑突然自行修复,剑身上流淌着时间权柄的银辉,“既然来了,总得看看这锁孔里,到底藏着什么宝贝。”
骨生突然指向他的身后:“小心!瀚池的残念跟着进来了!”
李长久转身时,正撞见一团粘稠的黑雾化作瀚池的模样,只是那张脸扭曲得不成样子,半边属于人,半边属于修蛇。“李长久……把金乌给我……”黑雾中伸出利爪,紫庭境的威压混杂着修蛇的腥气扑面而来。
“老东西,死到临头还惦记别人的东西。”李长久一剑斩出,时间权柄让黑雾的动作慢了半拍,“你以为和修蛇合体就能突破五道境?不过是成了神国牢笼的养料罢了。”
金乌火焰与黑雾碰撞的瞬间,骨生突然吹了声口哨。周围的锁链虚影竟开始转动,将瀚池的残念困在中央。“主人说过,吞噬神国力量的杂碎,都会被锁孔消化掉。”少年拍了拍手,仿佛在看一场有趣的戏,“你看,他在融化呢。”
李长久望着黑雾中不断传出的惨叫,突然想起6嫁嫁说过的话——瀚池为了突破,早已将自己与天窟峰底的修蛇融为一体。如今看来,那哪里是融合,分明是被神国牢笼的邪力寄生了。
“解决了杂碎,该办正事了。”他收回长剑,走向锁链最密集的地方。那里有一座模糊的石台,台上隐约可见一个凹槽,形状恰好能容纳两块拼合的骨头。
骨生将手里的半块递过去:“另一半在那位女皇陛下手里。不过……”他突然笑了,右眼的玉色光芒愈诡异,“我可以帮你暂时拼起来哦,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先说说看。”李长久没有立刻接过骨头,他总觉得这少年身上藏着秘密。
“等你出去了,告诉赵襄儿。”骨生的声音突然变得像个苍老的妇人,“她母亲留给她的,从来都不是枷锁。”
话音未落,少年的身影突然化作点点光屑消散在空气中。而那半块骨头自动飞到李长久手中,与他心口钻出的朱雀骨完美拼合。当完整的骨头嵌入石台凹槽时,整个锁孔都亮了起来。
三足金乌冲天而起,与空中的朱雀虚影彻底融合。李长久站在光柱中央,清晰地感觉到神国牢笼的壁垒正在松动,而他体内的时间权柄与太明权柄开始共鸣,前世帝俊的记忆如决堤洪水般汹涌而至——
原来所谓的飞升,从来都是神国牢笼的诱饵。所谓的太初六神,不过是第一批被囚禁的世界本源。而他李长久,无论是帝俊还是羿,从诞生起就是打破这牢笼的钥匙。
“有意思。”他抬手触碰光柱,指尖传来通往外界的触感,“6老师,小龄,赵襄儿……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