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生日的傍晚,暮色像融化的糖浆,把整座城市裹得黏黏糊糊。
木心站在“星光量贩”KTV的玻璃门前,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帆布包上的小熊挂坠,看郭城宇和池骋在前台争着付账。
“说了我请!”
郭城宇把钱包拍在柜台上,白T恤被晚风掀起一角,露出少年清瘦却结实的腰线。
他今天格外不对劲,早上送她上学时书包里揣着东西硌得慌,课间往她桌肚里塞薯片时手都在抖,此刻侧脸的红从耳根蔓延到下颌线,像被夕阳烧过的云。
池骋叼着根没点燃的烟,吊儿郎当地往旁边闪:“行行行,你请。寿星最大,寿星的竹马更想当最大的那个。”
池骋冲木心挤了挤眼,声音压得只有两人能听见
“看郭子那怂样,憋一整天了。”
木心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像被投入石子的小湖,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她认识郭城宇十七年,从穿开裆裤在幼儿园抢积木,到初中他替她背黑锅被老师罚站,再到现在每天一起挤早高峰的地铁——他睫毛的长度,说话时尾音微微上翘的语调,甚至紧张时会不自觉摸鼻尖的习惯,她都像熟悉自己掌纹一样清楚。
可今天,那些熟悉的细节突然蒙上了一层陌生的光晕,让木心不敢多看,只能低下头盯着自己的帆布鞋,鞋尖沾着点傍晚的露水,凉丝丝的。
包间里的灯光是暧昧的暖黄色,点歌机正放着周杰伦的《七里香》。
郭城宇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扔,拉链没拉好,露出里面粉色的包装纸,被池骋眼疾手快地按住
“急什么?先给寿星唱首歌。”
木心被推到点歌台前,郭城宇抢着要跟她合唱,结果前奏刚响起就跑了调,把“秋刀鱼的滋味”唱成了“红烧鱼的香味”,逗得木心直笑,眼角弯成了月牙。
木心笑的时候会露出两颗小小的梨涡,郭城宇看呆了,手里的麦克风差点掉在地上,还是池骋在后面踹了他一脚才回过神。
“喝点什么?”
池骋起身去拿饮料,路过郭城宇身边时故意撞了他一下
“再不开口,蛋糕都要被我吃光了。”
郭城宇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让木心坐在沙发正中间,自己却站在她面前,背对着闪烁的屏幕,影子被拉得很长,投在她脚边。
点歌机切换到了抒情模式,孙燕姿的《遇见》缓缓流淌出来,“我遇见谁,会有怎样的对白”,歌声温柔得像羽毛,拂过每个人的心脏。
“木心,”
郭城宇开口,声音有点哑,比平时低了好几个度
“今天……是你十七岁生日。”
“嗯。”
木心点点头,手指绞着衣角,指尖沁出了点薄汗。
她预感到了什么,又害怕是自己想多了,心脏在胸腔里咚咚地跳,震得耳膜都在响。
郭城宇突然转身,从书包里拿出那个粉色包装的东西——是一束花。
不是俗气的红玫瑰,是白玫瑰掺杂着小雏菊,花瓣上还带着水珠,被透明的玻璃纸小心翼翼地裹着,系着淡蓝色的蝴蝶结。
郭城宇捧着花的样子很僵硬,像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胳膊都在微微发颤,却固执地把花举到她面前,眼睛亮得惊人,像是落满了夏夜的星星。
“我喜欢你,木心。”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炸弹,瞬间在木心的世界里炸开了烟花。
她愣在原地,看着郭城宇紧张得抿紧的嘴唇,看着他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看着他眼里清晰映出的自己的影子——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头发扎成马尾,此刻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