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四年(621年)二月廿一,洛阳郑政权的重要黄河要塞河阳城,竟不战而溃!面对唐军凌冽的攻势,守将王泰弃城而逃,其部下赵敻(xi0ng)等人随即献城,归降李唐。这座去年七月王世充才委派王泰镇守的战略要地,至此完全易主。
关于王世充麾下守将王泰的生平,现存史料记载极为有限,其事迹主要集中在河阳失守这一关键事件上。王泰是王世充建立的郑政权的重要将领。他并非王世充的宗室近亲(如王世恽、王玄应等),但被委以守卫战略要地的重任,说明其具备一定的军事能力和王世充的信任。
在武德三年(620年)七月,李世民率唐军大举围攻洛阳期间,王世充为巩固外围防线,特别是控制至关重要的黄河渡口,任命王泰为河阳守将,负责镇守河阳城(今河南孟州一带)。河阳是洛阳北面屏障,扼守黄河孟津渡,地位极其关键。
半年后,面对唐军持续的强大压力和日益恶化的局势(洛阳被围,外围据点相继丢失),王泰思虑再三,准备放弃河阳城,弃职逃跑。
河阳城头的旌旗在带着血腥味的夜风中抖索作响,如同王泰此刻悬在半空的心。他双手扒着冰冷的箭楼墙头,目光扫过北岸黑沉沉的原野,那里,唐军连绵的火点已渐渐凝聚成刺目的光流,分明是李世民麾下精兵强强渡黄河的先兆。
看到此景,寒意顺着他的指尖直窜入脏腑,压得他脊背僵,心中暗道:“守不住了!”这念头如同一把重锤,无数次锤打着他的理智。河阳“三城”体系在连番拉锯下早已支离破碎,兵疲粮乏,人心溃散,再耗下去无非是徒增枯骨,待城破之日,这一城军民和自己的下场不堪设想。
“大人。”亲信赵敻(xi0ng)将军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低沉沙哑,带着浓重的忧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烽燧传讯,李道宗部已近孟津渡……”他顿住,深深吸了口气,才将更沉的话吐出,“洛阳已成孤岛,外无援兵。此地……已成死局。大人,存人失地,犹有可图啊!”
这句“存人失地”如同寒芒刺破主将王泰心间迷雾,其猛地闭上眼,喉结剧烈滚动。一边是守土之责、王世充的严令如山,临阵弃城的骂名和可能的严厉追责如同狰狞的巨石压在心头;另一边,却是麾下这些追随他出生入死的将士们活生生的性命,以及自己心中那仅存的一线去寻转机的渺茫希望。这选择,每一面都如寒刃般刺入骨髓。
再睁开眼时,王泰的眸光如淬火的铁块,沉重,却异常清晰冷硬。他霍然转身,大步走下城楼,身后甲片撞击铿锵作响,每一步都踏碎了迟疑。值夜室昏暗的油灯下,气氛凝重得让人窒息。聚集在此的心腹部将们,除了身后跟着的赵敻,还有曹参军、李副尉等人,这些熟悉的面孔都疲惫地望向他们的主将。
王泰的目光在他们脸上缓缓扫过,沉声开口,每个字都似带着铁锈的气味,他无奈的说道:“河阳孤悬,北寇南压,王都(指洛阳)音讯已绝。如再据守,不过是填沟壑而已。我意……”他停顿了一瞬,喉头再度滚动,艰难但异常坚定,“趁夜弃城东走,寻机南下淮泗,避其锋芒,徐图再起!”
这话一出,静寂如同墨汁般在室内晕染开来。曹参军猛地抬头,眼中惊疑不定:“可是,王公(王世充)军法……”
赵敻立刻上前一步,截断参军的话,锐利的目光扫视众人,说道:“当此死生关头,拘泥法条是自寻绝路!唐军合围之势已成,洛阳自身难保,岂有余力顾念我等?眼下保全有用之身,方为日后计!”
王泰点了点头,目光重新凝聚,充满了决绝,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地钉在众人心上,继续说道:“我意已决!诸君随我多年,福祸与共。值此危难之际,愿与我同闯生路者,立刻准备,一炷香后自南门轻装潜出。若有人,”他声音微微一顿,带着难以言喻的沉重与复杂,“若有人顾虑法度、牵挂亲眷,或是认为别投他处方为生途,我绝不阻拦。生死之间,各自抉择,去留但凭本心!”
最后一句“去留但凭本心”,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却又蕴含着无尽的悲凉与无奈。
他的话音在狭窄的空间里久久回荡,灯火的阴影在将领们脸上跳动。曹参军紧抿嘴唇,脸色变幻,最终长叹一声,声音哽咽着抱拳道:“大人!末将……尚有老母妻儿在洛城下……恕难追随……”。
李副尉则猛地拍案,哑声道:“大人待我恩重,刀山火海也随得!赵司马之言在理!”
众人听了二人的话,低声议论,最终一半身影沉入角落抱拳请辞,另一半则迅围拢到王泰和赵敻身边整束兵刃。
一炷香后的南城小门悄然开启,在稀薄惨淡的月光下,一支约百人组成的队伍鱼贯潜出。王泰最后回望了一眼黑暗中沉默的河阳城堞,那巨大的轮廓在星光下如同垂死的巨兽。他在心中低语:“非是我王泰不忠,实乃……时不我予,无力回天!”随即猛一挥手:“走!”马蹄包覆厚布,车辙缠满干草,一行人如同黑夜中的游魂,在凛冽夜风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向东方的幽暗大地急遁去。
他的身后,那座曾扼守黄河咽喉的雄城,正在无边的夜色中等待着它注定的结局。
王泰逃跑后,其部下将领赵敻等人并未追随,而是选择献出河阳城,向围困洛阳的唐军投降。这标志着郑政权在黄河北岸最重要的据点彻底丢失,洛阳的北大门洞开。
王泰弃城逃走后,史书中没有明确记载他的具体去向和最终结局。结合到当时的历史背景,王世充政权在河阳失守后数月(同年五月)即彻底覆灭,王世充本人投降后被仇家所杀,其核心将领和宗室大多被杀或被俘。
王泰作为弃城失地的将领,当然不敢回归洛阳,即使逃回洛阳,在郑政权崩溃前夕的混乱中,也极难有好的下场。他很可能在随后的洛阳陷落过程中被杀,或者在逃亡途中不知所踪。
古河阳城故址位于今日河南省焦作市下辖的孟州市南部区域,其具体位置坐落在孟州市区东南方向约十公里处的古县村及其周边地带。该地北临黄河故道,自古以来便控扼着黄河中游的重要津渡,是从山西高原南下进入河洛盆地的咽喉锁钥之地。
古河阳城雄踞于洛阳的正北方向,直线距离不过五十余里(约合25公里左右),堪称拱卫洛阳北大门的战略前沿阵地。这段看似不远的距离中,却横亘着黄河天堑,河阳城直接扼守于黄河渡口的南岸,成为洛阳北部方向最具战略价值的桥头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