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散落着锯末、树皮和几把沾满雪沫的伐木斧。
伪满洲国的警察们组成了严密的包围圈,深蓝色的制服在灰白背景下格外醒目。
他们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眼神警惕地扫视着被迫聚集在空地中央的人群。
刺骨的寒风毫无遮拦地呼啸着,卷起雪沫和尘土,抽打在人们的脸上,钻进破旧的棉袄领口。
人群黑压压一片,大多是附近村屯的农民和林场的苦力。
他们穿着臃肿破旧的棉衣,脸上刻着风霜和麻木。
男人们低着头,眼神躲闪,粗糙的手紧紧攥着衣角或身边孩子的肩膀。
女人们则把冻得小脸通红的孩子死死搂在怀里,压抑的啜泣和孩童受惊的低哑呜咽,在寒风中时断时续。
每一张脸上,都清晰地写着恐惧、不安,以及那如同冰层下暗流般涌动、几乎要喷薄而出的对持枪者的憎恨。
空地中央,刚刚被押解回来的土匪俘虏,被粗暴地按跪在冰冷的雪地上。
他们的嘴被肮脏的破布塞得严严实实,只能从喉咙深处发出绝望的“呜呜”声,
身体因极度的恐惧而剧烈地扭动挣扎,像离水的鱼。
警备队长赵德彪面无表情地走到前面,先是对着一旁沉默不语的藤田明弯腰谄笑了一下,
而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卷了边的硬皮本子,清了清嗓子,
用一种刻意拔高、带着浓重本地腔调、却又无比冰冷的嗓音,大声宣读起来:
“匪首草上飞,本名张白牛!占山打劫十二年!
劫掠商旅、绑票勒索、杀人越货、奸淫妇女,血债累累!今奉大日本帝国皇军藤田长官钧令,
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一样砸在寂静的空气里,也砸在周围那些被迫围观的百姓心上。
人群里起了一阵极其细微的骚动,像被风吹过的枯草。
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脸上的皱纹剧烈地抽搐着,
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雪地上那几个跪着的、如同待宰羔羊般的熟悉身影。
一个裹着破头巾的中年农妇,死死捂住了身边孩子的眼睛,自己的嘴唇却哆嗦得不成样子。
藤田明就站在空地边缘一块地势稍高的原木堆上,位置正好能将整个刑场和人群尽收眼底。
他双手拄着那柄佐官军刀,刀尖轻轻点在脚下的木头上,身姿挺拔如松,黄呢大衣的下摆在寒风中轻轻飘摆。
高木正雄站在藤田明侧后方稍低一点的位置,双手紧握,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不是因为即将到来的血腥场面,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台下诸多百姓的神情变化。
赵德彪念完了名册,随手将纸卷往旁边一丢。
他猛地一挥手,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肃杀:“抬枪!”
早已在俘虏身后站定的满洲警察们,动作整齐划一地端起了步枪。
冰冷的枪口,抵住了跪地土匪的后脑勺。
那些被堵住嘴的土匪,身体瞬间绷紧如弓弦,喉咙里发出濒死的、非人的呜咽,绝望地扭动着,想要挣脱那冰冷的死亡触感。
“预备——”
赵德彪的声音拖长了调子,在寒冷的空气中回荡。
时间仿佛凝固了,风似乎也停了。
所有的目光,无论是行刑者、监督者、还是那些被迫围观的百姓,都死死钉在了那几支即将喷出火焰的枪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