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韫浓端坐于御案之后,螓首微垂,一杆紫毫朱笔悬在刚刚呈递上来的奏疏草案上。
新研的墨水泛着清冷的松烟香,朱砂浓稠得化不开,像凝结的血。
笔尖悬停,一滴饱满的赤色墨珠颤巍巍地凝在毫尖,将落未落。
她的目光凝固在依然对女官令怀有不满与反对的那些言辞之上,尽管那些词句已经委婉了许多。
元韫浓正欲发作,外头便传来马蹄声急促。
隐约可以听见“西洲急报”的字眼。
“轰——”殿外猛地传来一声巨响,沉重的宫门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开。
紧接着骏马濒死的、撕心裂肺的长嘶划破了死寂,满殿灌入风雪,带着浓烈的血腥气。
“殿下!”小满的惊呼被风雪声淹没。
孙鹃纨脸色剧变,转身冲向殿门。
殿门被从外面撞开,凛冽的风雪裹挟着刺骨的寒气狂涌而入,瞬间扑灭了殿中就近的那几盏灯。
马蹄声后,便是沉重的、踉跄的脚步声,伴随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粗重的喘息,跌跌撞撞地闯入殿内。
“噗通”一声,重物重重摔倒在地的声音。
紧接着,是金属撞击地面的“哐啷”脆响。
死寂声里,只剩殿外风雪更紧的呼啸,和殿内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一个驿卒打扮的人伏在冰冷的地砖上,一动不动。
他背心插着几支折断的羽箭,身下洇开一大片暗红的血迹,已然气绝。
他显然是拼尽了最后一口气,将马驱入了宫中。
殿门内侧,散落着一副沾满泥雪和凝固血污的马鞍。
元韫浓缓缓站起身,一步步走向那副马鞍,脚步在死寂的殿中发出轻微的回响。
她在那驿卒僵硬的尸体旁停下,孙鹃纨单膝跪在驿卒旁边,目光落在马鞍侧后方一个不起眼的暗格上。
孙鹃纨打开格盖,露出里面一个鼓鼓囊囊的粗布袋子。
轻轻一扯,里面的东西就全部散落了出来,滚在冰冷的金砖地面上。
几则军报散落在地上,最近一道摔在了郑大人脚边。
郑大人扑跪下去,捡起最近的那一道,颤抖的手指试图展开那因为血水晕染冻结,而变得粘腻的军报。
他依稀辨认出几个支离破碎的词句,便如遭雷击,脸色瞬间灰败。
“我军折损三万!西洲第一城浔城失守了!”他猛地抬头,双眼布满血丝,声音尖锐得变了调,“他们现在已经退守忻城了!”
“退守忻城?!”几个臣子发出惊雷般的暴喝。
“报——”又一声凄厉的嘶喊。
另一个浑身浴血的驿卒策马赶来,他翻身下马,连滚带爬地冲入殿内,手中紧紧攥着一个布囊。
驿卒扑倒在地,双手高举布囊,“北州全境沦陷,西洲又失一城!西北告急!”
众人听了一阵头晕眼花,看来是无论如何都阻拦不了那颜律的铁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