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的视野渐渐聚焦。
蔚蓝!一片久违的、纯净的、令人心头颤的蔚蓝色!那是天空!不是画布,不是幻象,是真实的,带着絮状白云的苍穹!
下方,是连绵起伏、苍翠欲滴的山峦。山峦之间,玉带般的河流蜿蜒流淌,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浓郁的、熟悉的、带着草木芬芳和泥土气息的天地灵气,如同久旱的甘霖,疯狂地涌入他干涸枯竭的经脉!
回来了!
真的回来了!
狂喜如同岩浆,瞬间冲垮了身体的剧痛和神魂的疲惫,几乎要将他淹没!
“哈…咳咳…”他想笑,却牵动了内腑的伤势,剧烈地咳嗽起来,更多的血沫涌出,但他脸上的笑容却无比灿烂,带着劫后余生的狂放和一丝孩子气的得意,“老子…回来了!”
身旁传来沉重的喘息和压抑的痛哼。
战红缨半跪在地上,身上的战甲破碎不堪,露出下面纵横交错的伤口,暗金色的血液正缓缓渗出。她一手撑着地面,剧烈地喘息着,胸膛起伏如风箱,但那双燃烧着战意的眼睛却死死盯着眼前这片熟悉的天地,充满了近乎贪婪的占有欲。回来了!她的战场!她的熔炉!她咧开嘴,无声地大笑,露出染血的牙齿。
凌清雪的状态相对好一些,她勉强站立着,脸色苍白如雪,嘴角也挂着一缕血丝。她捂着胸口,清冷的眸子环视着这片魂牵梦萦的山川,眼底深处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归乡的触动,有对异界法则感悟的沉淀,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与安然。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那久违的、属于故土的灵气涌入肺腑,似乎连识海中那柄带着裂痕的心剑,都微微颤动了一下,汲取着这份滋养。
三人狼狈不堪,如同从地狱最深处爬出的难民,站在一处无名山峰的断崖边缘。脚下是万丈深渊,身后是刚刚他们冲出的、一个正在急缩小、弥合的空间裂缝,裂缝边缘还残留着丝丝缕缕紫红色的异界能量,如同不甘的触手,但很快就被此界稳固的法则彻底抹平、吞噬,消失无踪。
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驱散着来自虚空深处的刻骨寒意。风吹过,带来林海的涛声和野花的淡香。一切都安宁得如同世外桃源,美好得不真实。
萧遥贪婪地呼吸着,感受着体内力量在熟悉灵气滋养下的缓慢复苏。欺天石静静悬浮在他胸前,七彩霞光黯淡至极,核心那道新生的裂痕触目惊心,但它依旧顽强地运转着,将那丝微弱却致命的“失衡”气息死死锁住,隔绝于天地之外。
“活下来了…”战红缨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和汗水,声音嘶哑,却带着无与伦比的满足,“他娘的…够劲!”
凌清雪没有言语,只是默默调息,修复着心剑的裂痕和神魂的震荡。她望向萧遥,看到他胸前欺天石上那道新裂痕时,清冷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凝重。
萧遥脸上劫后余生的笑容还未完全绽放,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悸动,毫无征兆地、如同亿万载不化的玄冰,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
那感觉…来了!
比葬神渊那次更清晰!更恐怖!更…近在咫尺!
不是威压降临的过程,而是它早已存在,如同亘古不变的法则,一直笼罩着这片天地,只是在三人出现的瞬间,那冰冷的“注视”,精准地聚焦在了他们身上!
阳光似乎黯淡了一瞬。
风停了。
林海的涛声、流水的潺潺,一切属于自然的声响都消失了。
世界陷入一片诡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萧遥猛地抬头!
就在他们前方,不足百丈的虚空之中!
那里,空间如同水波般无声荡漾、折叠。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爆,没有毁天灭地的雷云汇聚。
只有一道身影,在折叠的空间光影中,由模糊迅变得无比清晰、无比凝实。
它不再是葬神渊上空那由雷云勾勒的、模糊的巨人轮廓。
它有了“形”。
那是一个难以用言语形容的“人形”。
高逾十丈,通体由无数道流动的、交织的、复杂到令人看一眼就神魂欲裂的符文锁链构成!这些锁链并非金属,而是纯粹的、凝练到极致的规则具象化!它们闪烁着冰冷的、非金非玉的暗金色泽,蕴含着天地间最本源的束缚、审判、平衡与毁灭的意志!
它的面容一片模糊,没有五官,只有一片深邃的、不断旋转的暗金色旋涡,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和灵魂。旋涡中心,两道纯粹由冰冷意志凝聚而成的目光,如同跨越了时空的枷锁,毫无情绪、毫无波动地投射下来,牢牢钉在萧遥身上,更确切地说,是钉在他胸前那枚光芒黯淡、裂痕狰狞的欺天石上!
整个天地,仿佛都成了这道身影的背景板。山川、河流、阳光、空气…一切的一切,都在它的“存在”下凝固、臣服。它是秩序的化身,是法则的代言,是悬挂于所有“异数”头顶的、永恒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回来了。
但冰冷的铡刀,已然悬至颈间!